蚕马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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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寂寞中的梦

    寂寞是一种颜色,一日一日的洗上了娘亲的面容。

    我想过很多方法让她开心,我尽力做一个乖巧懂事的女儿,可是她还是逐日的苍老下去,以一种比平常人快的速度。

    娘亲从前是个美丽的女人,幼时我常用羡慕的小手指抚摩她的脸,说娘亲好漂亮。爹爹在一旁便会笑着说,小丝丝长大以后也会和娘亲一样的美。于是我便手舞足蹈起来。

    只是如今我却常常看见娘亲那琥珀色清亮的眼泪,它们可以是成串成串的,滑落。

    我当然知道娘亲无法开心的缘由。我坐在铜镜前,看着这张酷似她当年的面孔,拥有它的我已经如爹爹所预言的长大了。只是爹爹如今却不在身边,这正是娘亲不开心的所有理由啊!

    我心疼娘亲,也想念爹爹。于是我放出风声到江湖上。

    没有几天,江湖上到处都开始流传着一个讯息:有能从魔教救出“风云一刀”郁仙官者,其女郁丝丝愿以身相许!

    花树,各色各样的花树,姹紫嫣红的开满了枝头树梢。一朵朵的笑,一朵朵的美丽,旁若无人的肆意的绽放。郁郁的香气,漂浮了一天一地。

    林的深处,嬉闹着两个年轻的身影,我和他。

    仿佛从未有过的开心,因这满林子的鲜妍,因这可以挥霍的青春。我是谁已经可以忽略,只想笑,不停的笑,没有烦恼。

    他是谁同样可以忽略,我只感觉得出他是一个很亲近的人,亲近的我无须知道他是谁。

    仿佛这本来就是我们应该拥有的生活,没有疑虑,没有破绽;有他温柔爱怜的目光,有我浅浅深深的笑容

    醒来时一屋子的寂寥,没有花树,没有笑。

    不记得从何时起,我常常做类似这样的梦,梦境千变万幻,可以是任何美丽的地点,却总会有两个人,他和我。

    他到底是谁?在梦里我从不想过问,梦醒后我却无法不疑惑。

    他的面孔好像很清晰,又好像很模糊,我无法勾勒完整;那温柔爱怜的眼神,梦里梦外都是真切的存在着,只是不让我触摸。

    我和娘亲依旧在等待着,等待爹爹的归来。这期间,我们丢失了我们的白马,那匹爹爹留下的爱骑。这一次,我陪娘亲一起滴下了眼泪,那是我们思念的一个寄托啊!

    不断有传闻来,有谁人前去魔教挑战,又有谁人曝尸于魔城之外

    隔了多久?我又梦见了他。我们携手攀登着一座高山,山道窄而陡,我们相互扶持着闯过一道道险关。山顶已然在望了,站在山顶上,会看见怎样一幅画面?我的心跳跃渴盼着。他走在前面,回首向我一笑,茫然间,我有些疑惑起来,瞬间的思维让我忽然的问他:“你倒底是谁?”

    他仿佛预料到的,并无惊讶。拉着我攀上一块大石,话音未起,温柔已现。可是我终于还是没有得到答案,我看见他的背后,有一个身形忽然出现。熟悉的身影,是爹爹,久别的爹爹!我还没有叫出声来,却惊讶的看到我的父亲,扬起他的风云刀,向这边劈过来

    我惊叫着醒了,娘亲正用一块绢巾不停的擦拭我的额头,轻轻的唤我,丝丝,丝丝

    见我睁眼,她疼惜的问,梦见什么了?我怔怔不能回答,那只是梦,只是梦是不是?为什么会做那样的梦呢?

    我告诉娘亲,我梦见爹爹了,我说,爹爹一定会回来的。

    (二)月光下的丝

    郁仙官应约与魔教踱月长老决战的那日,我清楚记得是个阴沉的日子,云暗天低,风雷暗动,隐隐的不寻常。

    我受命候在山下的林子里,后来我发现魔教前来赴约的不只踱月,还有销魂和病酒。踱月在明里,销魂病酒在暗处。

    我一声长啸想要示警,可是想来已是无济于事了。我在林中从中午等到黄昏,从黄昏站到夜黑,终于独自离开。

    看到踟躇独归的我,空空的鞍,郁夫人立即明白了什么,一大滴一大滴明亮闪烁的泪从眶中跌落,落入尘埃。沉闷了一天的雨,骤降。她手腕轻翻,一柄冷光闪动的匕首现在眼前。这时,一个小女孩哭泣着没命的奔来,郁夫人身心俱软,匕首落地。

    我在雨中发出一声没有任何人会理解的叹息

    从此我默默的待在郁府,力所能及的为她们做一些事情。光阴荏苒而过,那夜那个凄凄哭着的小女孩已经长成了亭亭而立的少女。郁丝丝,她的轻笑,她的黯然,她的欢欣,她的愁苦,一点一滴都无法不落入我的眼中。

    在许多个月白天青的夜晚,透过窗户看那张带着清愁的面容,我不无痛惜的明白,她远远没有同龄少女的那么多快乐无忧。是的,我是一匹有异于它的马,我有着人类的所有情感:欢喜、悲伤、恨、爱

    我想办法要让她快乐起来,我悄无声息走进她的梦中,幻作人形,陪伴她,安慰她,怜惜她

    她放出那个消息到江湖上之后,应声而出的,确有不少英雄侠少之辈。那是一个诱惑,她的美貌,在武林中已然是出了名的,他们,甘冒奇险!

    我想,她只有在父亲归来,可能才有真正的快乐吧。在又一个月色清冷的夜晚,我脱缰而去

    魔教几十年来的盛名,我不敢小觑。幻身为人,白衣长剑,我用尽我的智和力与他们周旋。

    到后来我引起了魔教的警惕,终于四大长老出现在我面前。踱月、销魂、病酒是我见过的,正是他们合力擒去了郁仙官。还有一位便是归梦,我知道归梦其实是他们当中最厉害的,我不敢相信我可以独力对付他们,只是我已不能后退,也不想。

    当我一身白衣已尽成血色,全身大大小小数不清的伤站在魔教教主面前,他居然没有多说一句话,将郁仙官交出给我。面具后他的神色无法看见

    我拖着疲乏不堪的脚步将我的主人,苍老憔悴的郁仙官带回了家。他自然不知救他的那个白衣神秘人是谁,我也不会说出来,只是默默的看向她,郁丝丝。

    看到的是一双清亮而灵慧的眸子,闪亮着一种了悟的光芒,我忽生无处可躲的感觉,她明白一切了吗?

    后来,她流着泪一遍一遍的对着我说,我知道是你,我知道你就是他,可是你为什么不变回去呢?

    我能说什么呢?我怎么变回去?我原本就是一匹马,一匹白马啊!我什么也不能说不能做,默默的看她流泪,还有一旁郁仙官忧心焦虑的眼神。

    郁仙官举刀斩来的时候我没有躲,我知道他是为了爱女而牺牲我。

    她在悲恸欲绝中,留下了我的白色的皮毛,夜夜轻拥而眠,醒来清歌以对。是否我一开始就错了,不应该走进她的梦里?一切已无处追悔

    又是一个月色融融的夜,又仿佛是在梦境中一样,白色的皮毛轻裹着她的身体,我们化身而去。

    栖于桑,化为蚕,化为茧。蚕生生世世的吐着一圈圈的丝,一圈圈的思;茧世世生生温柔的包容着她 

    (得自干宝搜神记之蚕马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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