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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种情与毒药相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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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时,他爱她,她应该也是爱着他的。

    她在一家茶楼里当服务员,早晚班,工作很辛苦。他上茶楼喝茶认识了她,她柔弱的气质令他惊为天人,于是对她展开了热烈的追求。

    那一年,她19岁,高中刚毕业。他22岁,大学未毕业。

    下午没课的时候,他从城市的另一边坐车过来,约她。两人手拉手在附近的公园里散步。他逗她说话,她安静地倾听,偶尔回他一个羞涩的微笑——她实在是一个安静内向的女孩子。

    周末,他常常在她晚上12点茶楼收市后请她吃宵夜。因为怕耽误她第二天的早班,吃完宵夜后送她回宿舍。然后两人在昏暗的楼梯口吻别。黑暗中,他的热烈和她的生涩萦绕在两人如鼓的心跳声中。这一刻,她幸福得昏眩。

    可是三个月后,她丢掉了人生中的第一份工作。

    原因很简单,那天早上茶市最热闹最忙碌的时候,一位客人向她要一碟风味排骨,可是她因为手边的工作而耽误了几分钟,待她送上排骨时,那桌的一位女客人刁难她,还说了很难听的话污辱她。他刚好跟朋友在旁边喝茶,看到她低着头,委屈,但却难以反驳。

    他的心像裂了一道口子,疼得直发抖。他走上前,拉住她的手,毅然地跑到餐厅经理面前甩下一句:“她从现在起不干了。”

    很久以后,她的记忆依然如昨:曾经有个男人,因为心疼她受的委屈,那么坚决地帮她炒掉了老板。即使代价是她失去了工作和半个月的薪水。但那时的那份爱令她动容,也让她做出了追随他的决定。

    他们同居了。

    小小的爱之屋在他学院附近。因为时间仓促,只能找到这么一间民居:厕所和冲凉房甚至是公用的。他把30平方米不到的小房间分隔出一小块地方作为厨房,另外一边塞进了一张单人小铁床、一张桌子、一个布柜,连转身都觉得困难了。

    面对着他歉意的眼神,她坦然望住他,告诉他,有他温暖的怀抱和那颗爱她的心,比任何外物都来得重要,他感动地拥抱她,这么一个玉洁冰心的女子,教他如何不爱她?

    因为担心她像上次一样在外面被人欺负,他坚决不让她再出去工作,她只得待在属于他们的小屋子里,每天等他回来。他尽量空出时间陪她,甚至于偶尔洗衣服,做饭的事他都代劳了。他对她的好,他对她的宠,能令世间任何一名男子都自惭不如。

    半夜的时候,她纤细的手臂缠上了他的。他全身一僵,呼吸似乎都停顿了下来。等了两分钟,见她毫无动静,便轻轻地移开她的手。可是下一秒,她沁凉如蛇的手臂又再次缠上他。他痛苦地喘口气,忍耐着向外挪了挪身子。然而小小的铁床里容下两个人就再没有空余的位置了,他半边身体露出床沿外,危危欲坠。

    这些天来,他只敢在每晚临睡前蜻蜓点水地在她额角印下一吻,就是怕伤害到她,也希望给她多一点时间去适应。可是,他想念她嘴唇的味道,想得身体都发疼了。此刻那滑嫩的小手紧贴住他皮肤所带来的悸动,还有呵在他后颈的略显凌乱的呼吸

    原来,有所期待和不安的,不单单是他一个人。

    困难地转过身,他紧紧地将她搂住。

    晕暗中,她如花般洁白的身体缓缓展开,在略凉的夜风中微微发抖。零乱的长发如同黑色诡异的海藻,缠绕在两具纠缠不已的身躯上。

    在他进入她的那一秒,他吻住她咬得发白的唇畔,也尝到了她因疼痛而沁出的泪水微咸的味道——他到底还是伤害到了她。

    有过最甜蜜的时刻。那是盛夏的一天午后,他们去了市区最大公园。突然暴雨骤至,半小时后停止。地面上已经积满了一洼一洼的水。他小心地护着穿球鞋的她,或抱或背。迎面而来的老人家们,羡慕地望着他们:年轻真好,爱情真好!

    当然也有争执。

    原因很多,比如她想回家看望父母而他不允许的,只为了他想时刻跟她在一起;跟异性朋友通电话太久或见面让他吃醋的;因某件事她不听他的话而出错令他生气等等。她不懂吵架,每次他说话的语调重了点,严肃了点,她心里便堵得慌,眼泪扑簌扑簌地掉下来,再多话都埂在喉咙时吐不出来了。可是偏偏她的沉默却让他以为她不想理他,因而更生气。印象中最深的是一天晚上,不知因何原因他们又闹别扭了,她气得想离开,可是他不给。于是她跑到冲凉房里关上门,把水龙头开至最大,在全身淋透的同时放声大哭。还有一次,她因为生气他戒不掉烟,半夜里赌气跑出去,天快亮时回来却看到他守在门口。那一刻,她在想,这么一个男人,因为爱她,忍受着她所有的无理取闹,那么,她愿意三年后嫁给他,从此对他百依百顺。

    两年。

    期间他毕业,找工。她利用跟他在一起的时间自学了计算机,所以很轻松地应聘到了一家较大型的公司任文员。公司里经常有一些集体活动,她便左右为难,去,怕他不高兴;不去,上司会责怪。于是矛盾重重。

    她渐渐觉得他的爱成了禁锢她自由的牢笼。

    因为有爱,也因为习惯身边有他,所以她常常在深夜里无声地落泪,倦极睡去,却是梦魍连连。她开始变得苍白,失眠,掉发,脸上出现黑眼圈。可是她舍不得再次失去这份工作。她也不想再成为只能依附他的莬丝花。只是他的爱如同毒药,一旦上了瘾,便难以逃离。

    照镜子的时候,她常常感觉到陌生。两年多的时间,可以让一个笑容甜美的女孩变得世故,可以让一个钟情白衣的女子从此只爱黑色,甚至可以让一个沉默的女人催生出宿命的泪痣。是的,她已经被催生为带泪痣的宿命的女子,离了爱,此生便泪水涟涟。

    距离三年还有五个月的时候,他向她求婚。她像之前的无数次一样以年纪还小为由婉转地告诉他:希望再多两年才举行婚礼。她没有告诉他的是:早在几个月前她一个人已经偷偷地逛了好几间婚纱店和礼服店,甚至于他们新居的装饰还有窗帘布的颜色都已经挑到喜欢的了。她只是在等时间,等时间一到,她就会覆行她的承诺,嫁予他为妻,从此对他百依百顺,不离不弃。

    可是他不知道。

    再次求婚遭婉拒后,他固执地认定她心里有了他人,无意与他白头到老了。他开始冷淡她,夜夜迟归。无视她因此而加深的黑眼圈,看不见她强言欢笑下的憔悴以及夜里的曲意承欢。

    两个月后,他最终还是向她提出了分手。

    她并没有什么过激的行为。因为看到了他看着她的眼睛里已经没有丝毫情意,因为看到了站在他背后的那个低眉顺眼的小女子——仿佛当年刚遇上他的她。

    原来,他要求的,只不过是一个能事事顺从他意,指东不敢向西的小女人。他爱她,但只爱当年那个胆怯的孩子,以他为天的孩子。

    他对她的爱,原来只有那么一点点!

    两年多的朝夕相处,终究敌不过两个月的心生逃离。

    可是她忘不掉他!

    她对他的爱是一点一滴慢慢积累起来的,先由一点点的喜欢再加上很多很多的习惯便长成了没顶的深爱。因为她是这么一个渴爱的女子,因爱而生的女子。

    她不甘心。就好象小孩子手中的糖被夺走后,总得想方设法挽回点什么。

    她每天给他发邮件,告诉他,她今天回到了两人以后走过的公园,看到一对仿佛是当年遇见的老夫妻,他们手牵手在散步;她在街上看到很喜欢的小饰物,那是以前他送给她的,可是她弄丢了;她遇见一个背影长得跟他很像的男生,情不自禁地跟踪他走了两条街;一个人看恐怖电影,她想念她惊慌时可以抱住他的感觉

    可是他置之不理,无动于衷。

    她开始喝酒,夜夜留连酒吧,喝得烂醉时凌晨两三点打电话给他,只是哭,不停地呼唤他的名字,什么都不说。三番两次后,他终于厌烦,于是每天早早就关掉了手机,让她找不到他。

    此时她已失去了工作,在这座小城里住了三年却依然感觉陌生、除了他她不认识任何人。她待在蜗居里,日复一日的绝望,日复一日的冰凉,她终于拿起了刀片

    当她醒过来的时候,决定离开这座已经没有爱的小城。

    坐着计程车经过国际大酒店的时候,她看到了他,和他的新娘。珍珠白曳地长裙,百合花头饰,笑容甜美,眼神依赖。

    那个男人已经跟自己没有任何关系了。他的坏他的好再也没有资格影响到她。

    她恍惚地想,抚摸着左手腕上的两道凸疤。戒掉了爱情的毒瘾,从此她会过得很自我吧?

    计程车飞速驶向机场,2006年,连同这座爱情城,已经渐渐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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