旷野追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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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事件过程的离奇，情节的曲折，还是很有趣味的。不亚于一部推理，惊悚，侦破小说。在这里，为方便叙事，我用大写的英文字母“x”称呼他。
想起当初我与“x”反复“斗智”过程，常常哑然失笑
一、失踪
那天早点名后，发现班内缺了一名战士，经过一番查问，有人看到他早晨向山坡走去，那里有一帮马。
不久，得到证实，马帮里的确少了一匹马。
“盗马潜逃，叛国”这是连里最初的定性。
逃到哪？如果往北逃了，就是政治事件。北边是外蒙方向，那时中苏正较劲儿。
如果往南跑，就是一般的思家心切，开小差儿，性质完全不一样。
连里领导问我的看法，我说不可能往北跑。他只是个普通的战士，手里又没有什么国家机密，过去干什么去呀？
很多人也说跑回家的可能性大。
最后认定：不是政治事件。只是“x”思家心切和受不住艰苦做出的极端举动。
性质的认定决定了“追”的级别与方式。
连里决定派我把他追回来。只是追回来，我一个人就行了。
有位连领导叫我带上枝半自动步枪，但不给子弹。枪没有子弹不就是烧火棍嘛，不过我还是带上了，我自己有几发子弹，是与某位领导打猎时剩的。关键时刻朝天放两声空枪，给自己壮壮胆儿也不错。
我当时分析，他很可能是往汉乌拉公社方向跑了。兵团系统的车他不敢坐。只能乘坐地方上的车。地方的班车只到达四十四团部所在地汉乌拉公社。从我们团到汉乌拉公社大约四十五公里。
一个从没有骑过马，骣骑马走这么远的路是很艰难的事情。一般人是不可能做到的。
从发现人不在了，到决定我去追他，已经过三个小时了。我计算了一下，如果有一匹好点儿的马，追上他是没有问题的。
于是，我从连队的马帮里挑选了一匹有耐力又有一定速度的马。出发了。
人急马快，转眼间跑过大半路程，爬上通往汉乌拉公社路上最后一座山梁。
我跳下马，活动着由于长时间蹬马镫僵硬的腿。眼睛向四方打量，山梁下是一马平川，可以看到二十多里外的汉乌拉公社。平川之上，没有任何人迹。
呵呵，这小子跑得真快呀！我当时想。
一路下坡，是颜吉嘎河。我在河岸边再次停住。
现在我要想一想了。过河后，顺路往南走是汉乌拉公社，那里有去西乌旗的班车。不过河，往西走，是红旗大队。这个大队没有班车，也与我们连没有过来往。对“x”来讲是条死路。
但是“x”也有去那里的理由，他可能因为走错路而误去那里：因为“x”自从到兵团后再没有机会走过这条通往汉乌拉公社的路。正常人的思维，在一条陌生的路上行走，突然一条河挡在面前，是不会轻意过河的。如果此时有一条不用过河的去路，他多半会选择不用过河的路。
再有，他既然是偷跑出来，必然会想到连里一旦发现他失踪，立刻会派人追赶。如果追赶的人朝这个方向来，无疑已经准确地判断出他是要到汉乌拉公社去坐班车。他只有跑向另一个看似不可能的方向，才能甩开追赶他的人。
“很可能会去红旗大队！”我想。
此刻我身边若有另一个人，最简单的方法是分头去两个方向追赶，而此时这旷野中只有我一个人。
如果我转向红旗大队，耽搁在那里，而x去了汉乌拉公社，明天一早他很有可能乘机动车离开汉乌拉公社，那时我再追到汉乌拉公社，很可能是马后炮了。
“怎么办？”我犹豫着。
二、觅无踪迹
我决定先去汉乌拉公社。如果那里没有，再返回来去红旗大队方向找他不迟。
于是，我上马过河，快马加鞭，直奔汉乌拉公社。
原来汉乌拉公社的建筑大部分还保存下来了，四十四团部建在不远的地方，几乎是连在一起的。
我骑马飞快地在汉乌拉公社跑了一圈，没有“x”骑的马。人容易藏，马不容易藏起来。
我又到旅店、饭馆、大车店、商店去找寻，确定他没有来过。
我又骑马飞奔到四十四团团部，在团部转了一圈，也没有看到外面拴有“x”骑的马。
在四十四团团部一排房子前，我跳下马，边走边问遇到的人：有没有一个战士，他们不熟悉的，面生的，出现在这里，问过的人都摇头。
我在人们的指点下找到四十四团部办公室，一位参谋说他们已经接到我们团部打过来的电话，通报了事情经过。他们这里做了布置，一旦发现会留住此人。我从他们这里获悉：这个团去师部或去旗里的大小车辆是早晨走的。九点以后再没有外出的车辆。这说明“x”即使插翅飞到了四十四团，搭乘这里的车去旗里的可能性也没有了。
地方的班车昨天没有到汉乌拉公社，所以，不用担心“x”会乘坐地方班车离开。
“x”没有过颜吉嘎河的可能性越来越大。
饿了。我走进饭馆。
西乌旗地区的馅饼是一大绝，皮薄如纸，纯羊肉。今天心情不是那么好，要了四张馅饼，一壶奶茶。
边吃边思索着。我想：从行走的速度上看，我应该走在他的前面了，如果他在今晚十点前后仍旧没有出现，百分之百的是没有直接到汉乌拉来。或了走错了路，或是有意避开，或者是体力不支，中途停下了。如果那样的话倒不用着急了，明天他一早可能过来。我只要早起到路口去堵他就可以了。
为确保不出意外，在四十四团团部吹熄灯号前我又去那里转了一圈，毫无收获。虽然没有他的踪影，心里反而踏实了，找个旅馆安安稳稳地睡上一觉，明天早起再说。
在晨曦的微光下，草原清冷寂静。偶尔几声鸡呜，几声狗叫，再就是身下节奏轻快的马蹄声。
马休息了一夜，精力恢复，显得格外精神。又加上马此时误以为要回家。当然积极，不用扬鞭自奋蹄。
东方大白时，我已经到了颜吉嘎河边。
淌过河后，我的骑马正要腾开四蹄踏上归家路，没想到，我把马嚼铁一收，把马头向左一拨，那马只好无奈地转过头，不情愿地踏上了另一条路。
这条路是通往红旗大队方向的。
我当时判断“x”会去红旗大队方向基于二个原因：一是顺大路从我们团到颜吉嘎河边后，有一条非常明显的路交汇在这里。这条路就是通向西边红旗大队的。二是，站在河边两条路的交汇处能隐隐约约地看到西边路上有营子影儿（金星大队）。那片营影子（有点绕嘴哈）对“x”的产生的吸引力足以使他做出过去的决定。
我想着会在什么地方碰到他，碰他后会发生什么。
七连战士们接触马的机会不多，不可能练就什么高超骑术。长时间的骣骑马，两腿与马背直接磨擦，很快就会把大腿内侧的皮和臀部的皮磨破、磨烂。凭着年青气盛勉强走很长的路，中途只要稍一休息，再上马就会疼痛难忍。何况他休息了一个夜晚，能不能上得去马都两说着，所以他遇到我后狂奔逃跑的可能性不大。再一种是反抗，把我撂倒，把我骑的马抢走，再跑。这种可能性更不大，一个是我有了警惕，不会与他过近接触。不会给他机会。再有，他只是想回家，为回家做出这样激烈的对抗，得不偿失。如果真的到了搏斗的地步，即使他胜了，后果也不堪设想。最无奈的就是赖着不回，软硬都不吃，往地下一坐，任你说出大天来，就是不回。
“要是真这样，我还真没办法了”我苦笑自语。
胡思乱想着，跑出有二三里路了，忽然。我眼前一亮。看见前面有一个黑点在慢慢移动。
我勒住马，自忖：是他？
路的右侧正好有一个小坡，我敏捷地下马，这个小山坡挡住了我和马的身影。
我把马絆好，慢慢爬上小坡，趴在草地上，向远处望去：
黑点在远处慢慢地移动，移动的速度很慢，但越来越大，显然是往我这个方向来的。
我努力地辨认：不是牛车，不是骆驼，是骑马的，骑马的怎么走这么慢？马的高度和人的比例也怪，是骣骑马的，一定是骣骑就是他！
我往下移了移身子，翻身坐起来，慢慢地弯着腰蹭到骑马跟前，抓住马缰绳，蹲下去解马绊。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我想“现在是迎上去，还是待在这里，给他一个出其不意。
三、馅饼酒罐头
我决定迎上去，在接近的过程中，双方都有个调整的时间，如果我出其不意的出现，惊慌和意外遭遇可能会促成他失去理智的举动。
我上马，迎面向“x”走过去。
我们越来越近，我想他应该认清是我了。
我们在相距不到十余米的地方停下来。
双方对视着，沉默着。
“怎么回事？”我打破沉寂。
“”他无语。
“你下来。”我说。
他下了马。牵着马站在哪里，无奈无助，很可怜的样子。
我骑马在他周围绕了一圈。看看他身上马上都没有威胁我生命的（比如木棍石头）重器或利器。
我勒马在他面前停住后，看着他不知所措的样子，说：“走吧”
他很顺从地在前面牵着马走，我在后面距离五六米的地方跟着。
他那走路的样子很可笑。拉巴着腿。好像两腿间夹着东西。迈一步都要费尽力气，这就是长时间骣骑马的结果。
“你这是准备去哪？”我明知故问。
“汉乌拉”他说
“那你怎么跑这边来了？”我又问。
“走错路了”他低着头，说。
“昨晚住哪了？”我问。
“金星大队。”他回答得有气无力。
“怎么样？”我随口问道。
“”他似乎没明白我的意思，回头看了我一一眼。
“金星大队招待得怎么样？”我实际上是想知道他吃饭没有。
“喝点茶，也没饭吃。”后来他告诉我，可能是他的衣着和骑马的方式，神态引起怀疑。
“你腿怎么了？”我问。
“腿磨破了”他转过头，表情凄然。
“你骑上马吧。”我对他说，果不出我所料，冒然的长距离骣骑马的结果就是如此。要说他还是很聪明的，把自己的皮大衣披在马背上当屁股垫，如不然，磨得更厉害。
马是争强好胜的动物。只要是同行，就争先后。
我的马三蹿两跳跑到前面，我勒住马等他，他骑的马也被带得精神抖擞，大步跑起来。
我骑的马嚼口有点硬，即使我把嚼铁勒得很紧了，它还是弹跳四蹄往前蹿。
“x”在马上痛得呲牙咧嘴，他骑的马没有嚼铁，只有缰绳，更不好控制，很快就从马上滚了下来。
我在前面勒住马等他牵着马走过来，说，你先往前走，我过一会儿追你去
这样，他或骑马或步行的往前走一段，我骑上马追一段。一个小时也就走六七里路。
从这里到连队近七十华里，如此下去回到连队要十多个小时，途中连个牛棚马圈也没有。深更半夜的出点儿什么意外，不好说。
望着“x”踉跄步行的样子，我决定先不回连队，到汉乌拉去，然后给连里打电话，别管什么车，让连里给派一辆过来，把他拉回去。
我骑马追上他，对他说：“你这样子，走又走不快，骑马又骑不了，我看咱们先到汉乌拉去吧，到那里吃点饭，休息一夜，明天让连队派车拉你回去。”
“x”当然希望这样了，求之不得。
简短截说，三个多小时后，磨蹭到汉乌拉公社。在旅馆住下，他爬上炕，坐也不是躺也不是，趴在那哼哼。我卸鞍、饮马、喂马，又去登记处借电话给连里打电话说明情况。连里的答复是明天如能自行回来最好，实在不行派个大车过来。
我回到屋里边烧茶边同“x”闲聊，他似有悔意。
天也渐渐黑了，我对他说，走，跟我一块吃饭去。他动一下哎哟一声地往炕下挪蹭。我看他这狼狈的样子，侧隐之心大发，说：“你别去了，我给你带点儿回来。”他顿时感激涕零。
我出屋的一瞬间，忽然看到和马鞍放在一起的步枪，这根烧火棍真是个累赘，带来不但没用还要时时的防丢。但我还是随手把它拿起来，背在肩上。我现在也庆幸当时的这个动作，如果不背上它，不定又会生出什么意外的事情来，要知道“x”可不是盏省油灯！
我到了饭馆，买了二十张馅饼。
我连有个战士来汉乌拉办事，在这个饭馆一口气吃了十六张馅饼，我想“x”两天来只喝点茶，一定饿坏了，能吃进去十张也背不住，有剩余的话明天早晨当早点了。
这饭馆生意不错，食客络绎不绝。几张餐桌周围坐得满满的，我好不容易找到个蹬子坐下，等了将近一个小时，才拿到馅饼。
我又顺便去商店买了一瓶白酒和两个肉罐头，连夹带抱地回旅馆。路上盘算着：今晚跟他喝点酒，好好聊聊，有什么想不开的说说，干嘛非要来个“孟良盗马”？“千里走单骑”？
回到旅馆，走进房间，屋内没有人，他的皮大衣还在炕上，我想他可能去厕所了，没有再意。
一天了，我自己也饥肠辘辘，便拿起张馅饼大嚼起来。三口二口地吞下一张，又拿起一张，正要往嘴里放，我脑子里闪出一个念头：“莫非他跑了？”
我打量着房间，没有什么变化，鞍具在，他的大衣也在。
我慢慢嚼着，思索着，我突然扔掉手中馅饼，站起来，自语道：“跑了！一定是跑了！”
我冲出门，跑到草圈，还好，两匹马都在安静地吃草，为防万一，我把马笼头摘下来。
我问旅馆登记处的人，看到有人出去没有？他说没有人出去。
“怪了”我回到房间，倒了碗茶，喝着。
一个小时过去了，他还没有回来，逃跑的事实确定了，不会有什么奇迹发生了。我此时反而心情非常的平静。
外面天这么黑，想找到有意藏起来的人，那是瞎子点灯白费腊，不如不找。
我盘腿很炕上一坐，把酒瓶、罐头都打开，馅饼盘子拉到面前，吃口馅饼，喝口酒，用刀子扎块罐头肉塞进嘴里，吐出一个字："蠢！"
要我，呵呵，先吃饱喝足后再找机会跑。
麻雀又叫“家贼”这里的"贼"字在北方话中含有"机灵"的意思“机灵”的麻雀之所以被孩童拍住，就是因为"饿"才自己钻进为捕捉它支起的筛子。怪谁呢？
四、误断
中途出去看了两回马，没有什么异样，剩下的时间就是自酌自饮。脑子里想着他可能到哪里去。我想他不会马上离开汉乌拉公社向西乌旗跑，他即使认识去西乌旗的路，步行能走多远？他会以为我发现他跑了，马上往西乌旗方向追。所以他肯定还在这里，没有离开，藏起来了，藏到什么地方？不好说。盲目地乱找，不如静待棋变。
我的酒量不是很大，虽然喝得很慢，还是晕乎乎的，深夜了，眼皮打架，于是把被子往身上一拉，没脱衣服，囫囵个儿睡了。
心中有事，自然睡不踏实。天刚亮就醒了。
睁开眼，一个想法冒出来“x”要是昨天晚上万一向西乌旗方向跑了，这几个小时也走出有二三十里了吧。
我忙抱起马鞍，奔向马圈。
两匹马，牵一匹骑一匹，我沿大路向西乌旗方向跑出四十多里，停下来。
没必要再追下去了，他不可以跑这么远。
我往回返，途中遇到不少去旗里的汽车，每辆都拦住问，没有“x”踪影。
后来事情的发展证明，我这次向西乌旗方向追击的行动“白白地”判断失误，主要的原因是我忽略了旅馆老板的话：“没有看到他出去”同时，他——“x”的体力已耗尽，臀、腿带伤，马匹没有丢失，黎明前没有任何交通工具离开汉乌拉公社，这些情况都说明他不会走远。而我却忽略了，追出四十余里，劳而无功。
但是，我这个错误行动，也意外地起到了“引蛇出洞”的效果。
“x”同样做出了错误判断，他以为我走了，平安无事了。
我再次回到汉乌拉公社，已过中午，把马拴在饭馆前，进去吃饭，已经过了饭口时间，饭馆没什么人。我边吃饭边注意着外面，没有什么异常
吃过饭，又到旅馆借电话，向连里汇报一下情况，同时告诉连里不要派车了。
那时使用的还是老式摇把电话，通话质量很差。我声嘶力竭地喊：“人跑了”
“已经抓到了！”那边传来的声音很弱，但是很肯定。
“抓到了？”我大声喊，以为是听错了。
我的心情莫名其妙的失落与轻松。
五、“收关”
“收关”是车棋术语，棋下的最后阶段了。
我踏上回团的路。
两匹马轮换着骑，很快跑过一半路程。
忽然一辆北京吉普迎面而来呼啸而过。九成新的车，不是我们团的，我们团的车外观破旧，车号也不是，跟我没有什么关系，各走各路。
我一路上想着“x”怎么被抓到的。只能猜出是四十四团抓到的可能性最大，也许是乘车时被发现的吧。
黄昏时分，我回到连队。我径直奔向关押“x”的禁闭室。
他狼狈地站在墙角。
我真想过去给他一拳，把我的好心当成驴肝肺！
看着他的样子，我又心软起来，在他的肩上拍了两下，问：“你藏在什么地方？”
“马圈的草垛里。”
“哦，好地方，意想不到，里面舒服吧？”
“冷”
“怎么不穿上大衣？是幌子吧？为了让我以为你没走？”
“”“小孤狸骗过了老猎手，呵呵。”我不知该嘲笑我自己还是嘲笑他“不好好在草垛里呆着，干嘛又钻出来了？”
“又冷又饿，我再也忍受不下去了，我看你走了，爬出来想去吃点东西，结果被抓了”
原来，昨天我去饭馆买饭的进候，他下了再次出逃的决心。
他知道这么晚了跑也跑不远。就藏身在马圈旁边的草垛里。他找了个好的藏身之处。出乎意料的地方，没有人想到他躲在草垛里。
三天二夜，他只在金星大队喝了点茶。寒冷、饥饿煎熬着他，如果不是在草垛里他大该早被冻昏冻死过去。
他看到了我早晨离开，一个上午我没有回来，他以为我走了。更重要的是，他再忍受不住寒冷与饥饿，钻出草垛，跑到四十四团的食堂。
他以为一身兵团战士的着装很容易混在相同身份的人群中。
无巧不成书。四十四团的团参谋长出来散步，发现了他怪异的眼神和举止，三句两句的问答，他破绽百出。这位团参谋长命令把他抓了起来，并给他带上手铐。完全以一个逃兵对待了。
四十四团派出一辆吉普车和专门的押送人员荷枪实弹地把“x”压送回我连。
我在回团途中见到的那辆吉普车就是四十四团完成押解移交任务后返回的车。
最后这件事是怎么处理的，这个战士的结局如何，由于年代久远。我早忘记了。强调当年的对与错也没有了实际上的意义。我们没有必要过多地责备他，因为那时他很年青。我也很年青，如放到现在都是还在上学的学生。
留在我脑中的是这段离奇的、曲折的经历。事件本身充满故事色彩，在艰苦沉闷的兵团生活中，泛起一丝波澜。
这事件过程的离奇，情节的曲折，还是很有趣味的。不亚于一部推理，惊悚，侦破小说。在这里，为方便叙事，我用大写的英文字母“x”称呼他。
想起当初我与“x”反复“斗智”过程，常常哑然失笑
一、失踪
那天早点名后，发现班内缺了一名战士，经过一番查问，有人看到他早晨向山坡走去，那里有一帮马。
不久，得到证实，马帮里的确少了一匹马。
“盗马潜逃，叛国”这是连里最初的定性。
逃到哪？如果往北逃了，就是政治事件。北边是外蒙方向，那时中苏正较劲儿。
如果往南跑，就是一般的思家心切，开小差儿，性质完全不一样。
连里领导问我的看法，我说不可能往北跑。他只是个普通的战士，手里又没有什么国家机密，过去干什么去呀？
很多人也说跑回家的可能性大。
最后认定：不是政治事件。只是“x”思家心切和受不住艰苦做出的极端举动。
性质的认定决定了“追”的级别与方式。
连里决定派我把他追回来。只是追回来，我一个人就行了。
有位连领导叫我带上枝半自动步枪，但不给子弹。枪没有子弹不就是烧火棍嘛，不过我还是带上了，我自己有几发子弹，是与某位领导打猎时剩的。关键时刻朝天放两声空枪，给自己壮壮胆儿也不错。
我当时分析，他很可能是往汉乌拉公社方向跑了。兵团系统的车他不敢坐。只能乘坐地方上的车。地方的班车只到达四十四团部所在地汉乌拉公社。从我们团到汉乌拉公社大约四十五公里。
一个从没有骑过马，骣骑马走这么远的路是很艰难的事情。一般人是不可能做到的。
从发现人不在了，到决定我去追他，已经过三个小时了。我计算了一下，如果有一匹好点儿的马，追上他是没有问题的。
于是，我从连队的马帮里挑选了一匹有耐力又有一定速度的马。出发了。
人急马快，转眼间跑过大半路程，爬上通往汉乌拉公社路上最后一座山梁。
我跳下马，活动着由于长时间蹬马镫僵硬的腿。眼睛向四方打量，山梁下是一马平川，可以看到二十多里外的汉乌拉公社。平川之上，没有任何人迹。
呵呵，这小子跑得真快呀！我当时想。
一路下坡，是颜吉嘎河。我在河岸边再次停住。
现在我要想一想了。过河后，顺路往南走是汉乌拉公社，那里有去西乌旗的班车。不过河，往西走，是红旗大队。这个大队没有班车，也与我们连没有过来往。对“x”来讲是条死路。
但是“x”也有去那里的理由，他可能因为走错路而误去那里：因为“x”自从到兵团后再没有机会走过这条通往汉乌拉公社的路。正常人的思维，在一条陌生的路上行走，突然一条河挡在面前，是不会轻意过河的。如果此时有一条不用过河的去路，他多半会选择不用过河的路。
再有，他既然是偷跑出来，必然会想到连里一旦发现他失踪，立刻会派人追赶。如果追赶的人朝这个方向来，无疑已经准确地判断出他是要到汉乌拉公社去坐班车。他只有跑向另一个看似不可能的方向，才能甩开追赶他的人。
“很可能会去红旗大队！”我想。
此刻我身边若有另一个人，最简单的方法是分头去两个方向追赶，而此时这旷野中只有我一个人。
如果我转向红旗大队，耽搁在那里，而x去了汉乌拉公社，明天一早他很有可能乘机动车离开汉乌拉公社，那时我再追到汉乌拉公社，很可能是马后炮了。
“怎么办？”我犹豫着。
二、觅无踪迹
我决定先去汉乌拉公社。如果那里没有，再返回来去红旗大队方向找他不迟。
于是，我上马过河，快马加鞭，直奔汉乌拉公社。
原来汉乌拉公社的建筑大部分还保存下来了，四十四团部建在不远的地方，几乎是连在一起的。
我骑马飞快地在汉乌拉公社跑了一圈，没有“x”骑的马。人容易藏，马不容易藏起来。
我又到旅店、饭馆、大车店、商店去找寻，确定他没有来过。
我又骑马飞奔到四十四团团部，在团部转了一圈，也没有看到外面拴有“x”骑的马。
在四十四团团部一排房子前，我跳下马，边走边问遇到的人：有没有一个战士，他们不熟悉的，面生的，出现在这里，问过的人都摇头。
我在人们的指点下找到四十四团部办公室，一位参谋说他们已经接到我们团部打过来的电话，通报了事情经过。他们这里做了布置，一旦发现会留住此人。我从他们这里获悉：这个团去师部或去旗里的大小车辆是早晨走的。九点以后再没有外出的车辆。这说明“x”即使插翅飞到了四十四团，搭乘这里的车去旗里的可能性也没有了。
地方的班车昨天没有到汉乌拉公社，所以，不用担心“x”会乘坐地方班车离开。
“x”没有过颜吉嘎河的可能性越来越大。
饿了。我走进饭馆。
西乌旗地区的馅饼是一大绝，皮薄如纸，纯羊肉。今天心情不是那么好，要了四张馅饼，一壶奶茶。
边吃边思索着。我想：从行走的速度上看，我应该走在他的前面了，如果他在今晚十点前后仍旧没有出现，百分之百的是没有直接到汉乌拉来。或了走错了路，或是有意避开，或者是体力不支，中途停下了。如果那样的话倒不用着急了，明天他一早可能过来。我只要早起到路口去堵他就可以了。
为确保不出意外，在四十四团团部吹熄灯号前我又去那里转了一圈，毫无收获。虽然没有他的踪影，心里反而踏实了，找个旅馆安安稳稳地睡上一觉，明天早起再说。
在晨曦的微光下，草原清冷寂静。偶尔几声鸡呜，几声狗叫，再就是身下节奏轻快的马蹄声。
马休息了一夜，精力恢复，显得格外精神。又加上马此时误以为要回家。当然积极，不用扬鞭自奋蹄。
东方大白时，我已经到了颜吉嘎河边。
淌过河后，我的骑马正要腾开四蹄踏上归家路，没想到，我把马嚼铁一收，把马头向左一拨，那马只好无奈地转过头，不情愿地踏上了另一条路。
这条路是通往红旗大队方向的。
我当时判断“x”会去红旗大队方向基于二个原因：一是顺大路从我们团到颜吉嘎河边后，有一条非常明显的路交汇在这里。这条路就是通向西边红旗大队的。二是，站在河边两条路的交汇处能隐隐约约地看到西边路上有营子影儿（金星大队）。那片营影子（有点绕嘴哈）对“x”的产生的吸引力足以使他做出过去的决定。
我想着会在什么地方碰到他，碰他后会发生什么。
七连战士们接触马的机会不多，不可能练就什么高超骑术。长时间的骣骑马，两腿与马背直接磨擦，很快就会把大腿内侧的皮和臀部的皮磨破、磨烂。凭着年青气盛勉强走很长的路，中途只要稍一休息，再上马就会疼痛难忍。何况他休息了一个夜晚，能不能上得去马都两说着，所以他遇到我后狂奔逃跑的可能性不大。再一种是反抗，把我撂倒，把我骑的马抢走，再跑。这种可能性更不大，一个是我有了警惕，不会与他过近接触。不会给他机会。再有，他只是想回家，为回家做出这样激烈的对抗，得不偿失。如果真的到了搏斗的地步，即使他胜了，后果也不堪设想。最无奈的就是赖着不回，软硬都不吃，往地下一坐，任你说出大天来，就是不回。
“要是真这样，我还真没办法了”我苦笑自语。
胡思乱想着，跑出有二三里路了，忽然。我眼前一亮。看见前面有一个黑点在慢慢移动。
我勒住马，自忖：是他？
路的右侧正好有一个小坡，我敏捷地下马，这个小山坡挡住了我和马的身影。
我把马絆好，慢慢爬上小坡，趴在草地上，向远处望去：
黑点在远处慢慢地移动，移动的速度很慢，但越来越大，显然是往我这个方向来的。
我努力地辨认：不是牛车，不是骆驼，是骑马的，骑马的怎么走这么慢？马的高度和人的比例也怪，是骣骑马的，一定是骣骑就是他！
我往下移了移身子，翻身坐起来，慢慢地弯着腰蹭到骑马跟前，抓住马缰绳，蹲下去解马绊。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我想“现在是迎上去，还是待在这里，给他一个出其不意。
三、馅饼酒罐头
我决定迎上去，在接近的过程中，双方都有个调整的时间，如果我出其不意的出现，惊慌和意外遭遇可能会促成他失去理智的举动。
我上马，迎面向“x”走过去。
我们越来越近，我想他应该认清是我了。
我们在相距不到十余米的地方停下来。
双方对视着，沉默着。
“怎么回事？”我打破沉寂。
“”他无语。
“你下来。”我说。
他下了马。牵着马站在哪里，无奈无助，很可怜的样子。
我骑马在他周围绕了一圈。看看他身上马上都没有威胁我生命的（比如木棍石头）重器或利器。
我勒马在他面前停住后，看着他不知所措的样子，说：“走吧”
他很顺从地在前面牵着马走，我在后面距离五六米的地方跟着。
他那走路的样子很可笑。拉巴着腿。好像两腿间夹着东西。迈一步都要费尽力气，这就是长时间骣骑马的结果。
“你这是准备去哪？”我明知故问。
“汉乌拉”他说
“那你怎么跑这边来了？”我又问。
“走错路了”他低着头，说。
“昨晚住哪了？”我问。
“金星大队。”他回答得有气无力。
“怎么样？”我随口问道。
“”他似乎没明白我的意思，回头看了我一一眼。
“金星大队招待得怎么样？”我实际上是想知道他吃饭没有。
“喝点茶，也没饭吃。”后来他告诉我，可能是他的衣着和骑马的方式，神态引起怀疑。
“你腿怎么了？”我问。
“腿磨破了”他转过头，表情凄然。
“你骑上马吧。”我对他说，果不出我所料，冒然的长距离骣骑马的结果就是如此。要说他还是很聪明的，把自己的皮大衣披在马背上当屁股垫，如不然，磨得更厉害。
马是争强好胜的动物。只要是同行，就争先后。
我的马三蹿两跳跑到前面，我勒住马等他，他骑的马也被带得精神抖擞，大步跑起来。
我骑的马嚼口有点硬，即使我把嚼铁勒得很紧了，它还是弹跳四蹄往前蹿。
“x”在马上痛得呲牙咧嘴，他骑的马没有嚼铁，只有缰绳，更不好控制，很快就从马上滚了下来。
我在前面勒住马等他牵着马走过来，说，你先往前走，我过一会儿追你去
这样，他或骑马或步行的往前走一段，我骑上马追一段。一个小时也就走六七里路。
从这里到连队近七十华里，如此下去回到连队要十多个小时，途中连个牛棚马圈也没有。深更半夜的出点儿什么意外，不好说。
望着“x”踉跄步行的样子，我决定先不回连队，到汉乌拉去，然后给连里打电话，别管什么车，让连里给派一辆过来，把他拉回去。
我骑马追上他，对他说：“你这样子，走又走不快，骑马又骑不了，我看咱们先到汉乌拉去吧，到那里吃点饭，休息一夜，明天让连队派车拉你回去。”
“x”当然希望这样了，求之不得。
简短截说，三个多小时后，磨蹭到汉乌拉公社。在旅馆住下，他爬上炕，坐也不是躺也不是，趴在那哼哼。我卸鞍、饮马、喂马，又去登记处借电话给连里打电话说明情况。连里的答复是明天如能自行回来最好，实在不行派个大车过来。
我回到屋里边烧茶边同“x”闲聊，他似有悔意。
天也渐渐黑了，我对他说，走，跟我一块吃饭去。他动一下哎哟一声地往炕下挪蹭。我看他这狼狈的样子，侧隐之心大发，说：“你别去了，我给你带点儿回来。”他顿时感激涕零。
我出屋的一瞬间，忽然看到和马鞍放在一起的步枪，这根烧火棍真是个累赘，带来不但没用还要时时的防丢。但我还是随手把它拿起来，背在肩上。我现在也庆幸当时的这个动作，如果不背上它，不定又会生出什么意外的事情来，要知道“x”可不是盏省油灯！
我到了饭馆，买了二十张馅饼。
我连有个战士来汉乌拉办事，在这个饭馆一口气吃了十六张馅饼，我想“x”两天来只喝点茶，一定饿坏了，能吃进去十张也背不住，有剩余的话明天早晨当早点了。
这饭馆生意不错，食客络绎不绝。几张餐桌周围坐得满满的，我好不容易找到个蹬子坐下，等了将近一个小时，才拿到馅饼。
我又顺便去商店买了一瓶白酒和两个肉罐头，连夹带抱地回旅馆。路上盘算着：今晚跟他喝点酒，好好聊聊，有什么想不开的说说，干嘛非要来个“孟良盗马”？“千里走单骑”？
回到旅馆，走进房间，屋内没有人，他的皮大衣还在炕上，我想他可能去厕所了，没有再意。
一天了，我自己也饥肠辘辘，便拿起张馅饼大嚼起来。三口二口地吞下一张，又拿起一张，正要往嘴里放，我脑子里闪出一个念头：“莫非他跑了？”
我打量着房间，没有什么变化，鞍具在，他的大衣也在。
我慢慢嚼着，思索着，我突然扔掉手中馅饼，站起来，自语道：“跑了！一定是跑了！”
我冲出门，跑到草圈，还好，两匹马都在安静地吃草，为防万一，我把马笼头摘下来。
我问旅馆登记处的人，看到有人出去没有？他说没有人出去。
“怪了”我回到房间，倒了碗茶，喝着。
一个小时过去了，他还没有回来，逃跑的事实确定了，不会有什么奇迹发生了。我此时反而心情非常的平静。
外面天这么黑，想找到有意藏起来的人，那是瞎子点灯白费腊，不如不找。
我盘腿很炕上一坐，把酒瓶、罐头都打开，馅饼盘子拉到面前，吃口馅饼，喝口酒，用刀子扎块罐头肉塞进嘴里，吐出一个字："蠢！"
要我，呵呵，先吃饱喝足后再找机会跑。
麻雀又叫“家贼”这里的"贼"字在北方话中含有"机灵"的意思“机灵”的麻雀之所以被孩童拍住，就是因为"饿"才自己钻进为捕捉它支起的筛子。怪谁呢？
四、误断
中途出去看了两回马，没有什么异样，剩下的时间就是自酌自饮。脑子里想着他可能到哪里去。我想他不会马上离开汉乌拉公社向西乌旗跑，他即使认识去西乌旗的路，步行能走多远？他会以为我发现他跑了，马上往西乌旗方向追。所以他肯定还在这里，没有离开，藏起来了，藏到什么地方？不好说。盲目地乱找，不如静待棋变。
我的酒量不是很大，虽然喝得很慢，还是晕乎乎的，深夜了，眼皮打架，于是把被子往身上一拉，没脱衣服，囫囵个儿睡了。
心中有事，自然睡不踏实。天刚亮就醒了。
睁开眼，一个想法冒出来“x”要是昨天晚上万一向西乌旗方向跑了，这几个小时也走出有二三十里了吧。
我忙抱起马鞍，奔向马圈。
两匹马，牵一匹骑一匹，我沿大路向西乌旗方向跑出四十多里，停下来。
没必要再追下去了，他不可以跑这么远。
我往回返，途中遇到不少去旗里的汽车，每辆都拦住问，没有“x”踪影。
后来事情的发展证明，我这次向西乌旗方向追击的行动“白白地”判断失误，主要的原因是我忽略了旅馆老板的话：“没有看到他出去”同时，他——“x”的体力已耗尽，臀、腿带伤，马匹没有丢失，黎明前没有任何交通工具离开汉乌拉公社，这些情况都说明他不会走远。而我却忽略了，追出四十余里，劳而无功。
但是，我这个错误行动，也意外地起到了“引蛇出洞”的效果。
“x”同样做出了错误判断，他以为我走了，平安无事了。
我再次回到汉乌拉公社，已过中午，把马拴在饭馆前，进去吃饭，已经过了饭口时间，饭馆没什么人。我边吃饭边注意着外面，没有什么异常
吃过饭，又到旅馆借电话，向连里汇报一下情况，同时告诉连里不要派车了。
那时使用的还是老式摇把电话，通话质量很差。我声嘶力竭地喊：“人跑了”
“已经抓到了！”那边传来的声音很弱，但是很肯定。
“抓到了？”我大声喊，以为是听错了。
我的心情莫名其妙的失落与轻松。
五、“收关”
“收关”是车棋术语，棋下的最后阶段了。
我踏上回团的路。
两匹马轮换着骑，很快跑过一半路程。
忽然一辆北京吉普迎面而来呼啸而过。九成新的车，不是我们团的，我们团的车外观破旧，车号也不是，跟我没有什么关系，各走各路。
我一路上想着“x”怎么被抓到的。只能猜出是四十四团抓到的可能性最大，也许是乘车时被发现的吧。
黄昏时分，我回到连队。我径直奔向关押“x”的禁闭室。
他狼狈地站在墙角。
我真想过去给他一拳，把我的好心当成驴肝肺！
看着他的样子，我又心软起来，在他的肩上拍了两下，问：“你藏在什么地方？”
“马圈的草垛里。”
“哦，好地方，意想不到，里面舒服吧？”
“冷”
“怎么不穿上大衣？是幌子吧？为了让我以为你没走？”
“”“小孤狸骗过了老猎手，呵呵。”我不知该嘲笑我自己还是嘲笑他“不好好在草垛里呆着，干嘛又钻出来了？”
“又冷又饿，我再也忍受不下去了，我看你走了，爬出来想去吃点东西，结果被抓了”
原来，昨天我去饭馆买饭的进候，他下了再次出逃的决心。
他知道这么晚了跑也跑不远。就藏身在马圈旁边的草垛里。他找了个好的藏身之处。出乎意料的地方，没有人想到他躲在草垛里。
三天二夜，他只在金星大队喝了点茶。寒冷、饥饿煎熬着他，如果不是在草垛里他大该早被冻昏冻死过去。
他看到了我早晨离开，一个上午我没有回来，他以为我走了。更重要的是，他再忍受不住寒冷与饥饿，钻出草垛，跑到四十四团的食堂。
他以为一身兵团战士的着装很容易混在相同身份的人群中。
无巧不成书。四十四团的团参谋长出来散步，发现了他怪异的眼神和举止，三句两句的问答，他破绽百出。这位团参谋长命令把他抓了起来，并给他带上手铐。完全以一个逃兵对待了。
四十四团派出一辆吉普车和专门的押送人员荷枪实弹地把“x”压送回我连。
我在回团途中见到的那辆吉普车就是四十四团完成押解移交任务后返回的车。
最后这件事是怎么处理的，这个战士的结局如何，由于年代久远。我早忘记了。强调当年的对与错也没有了实际上的意义。我们没有必要过多地责备他，因为那时他很年青。我也很年青，如放到现在都是还在上学的学生。
留在我脑中的是这段离奇的、曲折的经历。事件本身充满故事色彩，在艰苦沉闷的兵团生活中，泛起一丝波澜。